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紅色題材戲劇創作實踐和啟示(談藝錄)

黃定山
2021年11月18日09:10 | 來源:人民網-人民日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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核心閱讀

創作者要在歷史記錄中尋找人物的本真面貌,在千軍萬馬、大氣磅礡中尋找恢弘浪漫的情感澎湃,這個過程是進入創作的過程,也是藝術創作的切入點

紅色題材戲劇創作要從當代觀眾審美需求出發,探索以戲劇為主體的舞台多元化表現方式,注重結合視聽藝術,在堅守戲劇本體的前提下,調動一切舞台藝術綜合表現手段

 

紅色題材的戲劇創作,講述的是英雄的故事,展現的是英雄氣概,無論時代更迭,紅色故事蘊含的精神特質都可以打動人、感染人、鼓舞人。

40多年的軍旅生涯,讓我有更多機會接觸這類題材,對中國共產黨的百年歷史有了更全面深刻的了解。百年征途上的中國共產黨人,將自己的精神融進祖國的江河、民族的星空,匯入天地凜然長存的浩氣之中,他們的精神力量和人性的真善美感染著我,我渴望通過藝術創作將他們偉大的精神呈現給觀眾。

近6年來,我創排了民族歌劇《馬向陽下鄉記》《沂蒙山》《英·雄》《紅船》《銀杏樹下》《半條紅軍被》、話劇《春天的承諾》《天上草原》《深海》《記憶密碼》、紅色題材現代京劇《母親》,重排經典民族歌劇《小二黑結婚》等。我深刻體會到,革命歷史題材和現實題材的戲劇創作,始終需要創作者不忘初心使命,認真修煉藝術功力。

尊重歷史,注重對“人”的解讀、開掘和塑造

紅色題材戲劇大多有人物原型或取材自真實歷史事件。藝術的觀賞性來源於生動和真實,在創作中,找到與當代觀眾有認知度、有共情點的“人”是關鍵。戲劇是“人學”,注重對“人”的解讀和開掘、對“人”的塑造,是萬變不離其宗的創作命題。

讓作品和人物形象可信、可近、可看、可感、可敬,要通過真實細節、藝術再現,彰顯人物精神。創作者要在歷史記錄中尋找人物的本真面貌,在千軍萬馬、大氣磅礡中尋找恢弘浪漫的情感澎湃,這個過程是進入創作的過程,也是創作的切入點。

民族歌劇《英·雄》講述的是中國共產黨第一位女黨員繆伯英和丈夫何孟雄的故事。百年前,20多歲的他們執著於打破黑暗的舊世界,創造一個美好的新世界。當時,那些年輕人是時代的引領者,今天,我們的青年通過奮斗努力實現著中國夢。追求理想的道路上,我們是否有百年前青年的激情、勇敢、堅韌與奉獻精神?在追尋這種精神的共性時,我找到了這個題材的內核和當代性。為了進一步再現真實的繆伯英,最新的劇本重點修改了一場戲,增加了繆伯英和新生的孩子依依不舍、又不得不告別的內容。走進英雄的內心,他們是鮮活的普通人,面臨艱難的抉擇,他們的“舍”便更顯崇高。

舞台呈現的生動性,來自創作者對生活的發現與提煉。深入、多次的創作採風是必需的。排演民族歌劇《沂蒙山》時,創作團隊沿著八路軍115師東進的路線,對沂蒙革命老區、孟良崮戰役紀念館、大青山突圍戰遺址、“沂蒙山小調”紀念地、紅嫂故裡等與沂蒙兒女英雄事跡相關的地點進行深入採風,軍民“水乳交融、生死與共”的情感在大量素材的支撐下逐漸豐盈起來。排演《母親》時,我來到葛健豪的家鄉——湖南省雙峰縣的深山,隻有到了那裡,我才能想象和感受到,這樣一位革命母親是如何憑著一雙小腳走出大山尋找革命的真理,是怎樣獨立撫育培養自己的孩子們成為中國共產黨早期領導人。將恢弘的歷史還原於活生生的人物身上,這種感同身受是創作的源泉。

創作過程中,要把握“大事不虛,小事不拘”的原則。創作者要思考事件和行動,去探究這些是否“有可能”發生在人物身上。“有可能”,是指一切都要符合人物的信仰追求,符合人物的性格邏輯,或是相類似的一群人的形象高度集中,反映在劇中某個人物身上。

民族歌劇《沂蒙山》中,夏荷這個人物是虛構的,但她又是“真實”的。劇中,夏荷在犧牲之前用血水喂養女兒、給她取名小沂蒙並托付給海棠撫養的情節,取材於抗日英雄陳若克母女的真實故事。夏荷犧牲前抱著女兒,一曲《沂蒙的女兒》唱得觀眾熱淚盈眶。“告別了四面荷花三面柳,湖水半城山一城。書香已被炮火染,安逸的心難再平靜。”真實的人物原型,讓夏荷的人物形象更加鮮明,並具有代表性。再比如,民族歌劇《半條紅軍被》中,長征路上“半條棉被”的故事已經被大眾熟知,但史料有限,不足以立起一部大戲。如何用藝術方式展現這個題材?我們從給老鄉剪下半條棉被的3位女紅軍戰士出走之后說起,在作品裡展現這3人的命運以及另外半條棉被的“命運”,這就是藝術想象的空間。

守正創新,注重以表演為中心的“整體戲劇”呈現

舞台呈現的手段越豐富,藝術門類的融合表現越綜合,觀眾審美要求越多元,創作就越要注重以表演為中心的“整體戲劇”呈現,追求一戲一格。所謂“整體戲劇”,就是舞台呈現不僅是音樂的、文學的、表演的,它還可以是美術、建筑、光影、聲音等空間和時間藝術的綜合。從這個角度看,創作就具有了創新意義,將帶來一種現代藝術語境下的綜合審美愉悅。

當代戲劇要發展,“當代性”問題應引起高度關注,創作者要注重藝術內容、藝術樣式和藝術品格的多重“升維”。紅色題材戲劇創作要從當代觀眾審美需求出發,探索以戲劇為主體的舞台多元化表現方式,注重結合視聽藝術,在堅守戲劇本體的前提下,調動一切舞台藝術綜合表現手段。

在舞台藝術創作中,承載紅色題材的戲劇門類是多樣的,話劇、歌劇、戲曲……無論是何種戲劇門類,導演都應從一度創作到二度創作對作品進行把握,用符合當代藝術審美的方式進行舞台呈現。比如,民族歌劇《紅船》以“紅船”為題材,聚焦中國共產黨誕生這一開天辟地的大事變。我們選擇非線性的敘事方式,採用18塊3米寬、10米高的大板,在舞台上不斷變化,通過推拉帷幕、投影、燈光的有機運用,形成蒙太奇式的轉換,通過兩個轉台帶動50個場景和空間,將多個歷史瞬間流暢地呈現在觀眾眼前。再比如,話劇《深海》講述了中國核潛艇事業的開創者、“共和國勛章”獲得者黃旭華隱姓埋名幾十載,為我國核潛艇研制和跨越式發展做出卓越貢獻的故事。我們以核潛艇深潛300米為敘事縱軸,以他一生的奮斗為敘事橫軸。舞台呈現上,使用具有高度象征性的下潛深度和氣壓坐標,這既是潛艇的坐標,也是黃旭華人生的坐標。聲光電的設計融合電影手段,借助光影變化,既突出戲劇懸念,也反映了人物內心變化。

戲劇創作中,導演的創作工作要“前移”,應當介入一度創作。創作民族歌劇《沂蒙山》時,導演從策劃開始,就與編劇、作曲進入創作,從戲劇文本創作開始就構思舞台呈現樣態。比如,我們希望民族歌劇《沂蒙山》更加交響化和合唱化,希望它更具藝術張力,就從劇本結構、合唱和重唱的人物設置討論研究,這是區別於傳統民族歌劇創作的不同點。全劇40段唱,有相當一部分是二重唱、三重唱、四重唱和多聲部合唱,形成了該劇恢弘大氣、史詩交響的音樂特質。我們還在建立戲劇情境和營造戲劇場面上下功夫,如將眾多真實故事進行提煉、集中、再創作,對第一幕“戰爭與婚禮”、第三幕“以命換命”的劇本情節進行大改。

創作者還要探尋與當代觀眾建立觀演互動的語境,在“守正創新”的大方向上尋找創作思路。在《母親》的創作中,我試圖尋找一扇吸引青年觀眾走進京劇的門,一道藝術之門。在堅守傳統京劇演奏與演唱的基礎上,融入了歌劇的大合唱與交響樂團的伴奏。在舞美呈現上,將京劇的高度寫意性與具有沖擊力的視覺舞台設計結合在一起,使一桌兩椅的寫意形式變得靈動多變。這既符合當代青年觀眾的審美需求,也完成了創作者對中國當代戲曲舞台呈現的一次探索。

(作者為原總政歌劇團團長、國家一級導演)

《 人民日報 》( 2021年11月18日 20 版)

(責編:王珂園、宋美琪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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